花鳥風月雲雨雪 伍

# R18


回到公司所在的市區時已經接近清晨,後座的燭台切光忠早因為長時間與青江同處一個空間而心力交瘁的昏睡過去,鳴狐低聲詢問該拿後輩如何是好,青江扁了下嘴,讓對方把車開到他家。
開門將徹底睡死的人打醒拖下車,抬手和司機打了個招呼他就拎著人回自己的公寓。
青江領著人進門後立刻就把人推去洗澡,挖出一套尺寸大一些的家居服丟到外頭的更衣室裡,他自己也跑進房間裡較小的衛浴設備盥洗,於是當兩人再次在客廳碰頭時燭台切光忠看見的便是全身還蒸騰著熱氣的前輩。
青江一面用左手拿毛巾擦乾頭髮,一面用空著的另一隻手倒了一杯水,將七分滿的玻璃杯放到小茶几上後他環起雙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有些侷促的人。
「長船,給你一個機會說清楚你想怎樣。」
青江叫了光忠本名的姓氏,就像過去他們還在地方混的時候一樣。
進入WATER的人一律以名刀劍作為代號,長久下來就連本人都差點忘記的本名由心儀的對象喊出本該是件極為浪漫的事,然而青江的話語只透出冷淡,光忠在心跳與灰心之間感到無所適從。
「我只是……」他剛說了幾個字,立刻又陷入措辭的猶豫。
青江盯著眼前的人半晌,忽然隨手丟開半濕的毛巾,大步往光忠走去。
「我可以跟你上床,但僅限於此。」丟下這句話,他跨坐到對方身上,不由分說就用吻堵住那張期期艾艾的嘴。
燭台切光忠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殺個措手不及,他擅長交際也擅長接吻,唯獨不善於應付青江,但是吻著自己的是那麼具有吸引力的一雙唇,他在幾秒的當機後終究無法自拔地回應。
吮吻對方薄薄的下唇,用舌頭描摹著那裡的紋路,接著撬開無防備的齒列,往溫暖的口腔進攻。舌瓣糾纏津液交換之間能明顯感覺到薄荷味牙膏的涼爽味道,光忠對於這種周全感到一陣複雜。
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他忍不住在心裡懊惱地想著,手卻乖乖探入寬鬆的T恤裡揉捏對方胸前的凸起,乾渴的嘴咬上白皙的頸項。
青江似乎打算連裝模作樣的力氣也省下,微張的唇邊洩出喘息,手掌隔著棉質布料覆上隱隱有些抬頭的地方,只需稍加施力揉弄,立刻就感受到燭台切光忠的顫抖。
面對這樣敏感而強烈的反應,他只打從心底感到噁心與厭惡,並不是討厭眼前的人,只是,這樣的感情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奇怪了。

長船光忠加入地方幫派時青江已經是裡頭有些資歷的人,不是菜鳥卻也排不上幹部的他被安排帶領新來的毛頭小子熟悉組裡的事務,他們的相識是這樣展開的。不過那種非全國性的組織本來就難以發展到多麼繁盛,在光忠入組後約莫兩年就莫名其妙解散了,有人投靠其他組織,也有人正好就此金盆洗手,這都相當普通。光忠和青江的關係一直是不冷不熱的前後輩關係,甚至在帶新人的當時組長還說過青江過於冷淡,漫不經心的程度由此可以想見。
重逢時已經過了至少五年,成為燭台切光忠的青年再次成為青江的後輩,這次他不再負責帶領新人,但是對方的視線卻如影隨形地跟著他,青江覺得這比過去碰過的任何狀況都還要讓他感到恐懼。
長船光忠是一個具有雛鳥情結又帶有過度浪漫情懷的人,一旦認定了,就算對方發了瘋,他大概也能不厭其煩地愛下去。

青江被按在沙發上侵犯,他攀著椅背雙膝陷進柔軟的座椅中,頸子與脊椎繃成性感的弧線,下陷的腰窩積著一點反射日光燈的汗,翹起的臀不斷前後晃動。
燭台切光忠既想溫柔對待又隱隱無法克制的樣子讓他既想笑又反胃,但是既然決定將這種種討厭的狀況全交由做愛解決,他當然要從中獲得一點好處,否則也太虧待自己。青江將頭靠上沙發,一邊呻吟卻仍執拗地要將手往後伸,他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視線,於是無所顧忌地順著自己的打算以指尖撫過兩人相連接的地方。
「再深一點。」
光忠的視線隨之落在撐開吞吐自己性器的地方,摩擦而產生的紅腫與淫靡的體液讓那裡顯得色情又混亂不堪,僅存的理智被全數瓦解,他鬆開扣住細腰的手,全身欺上,讓兩人在貼合得最緊密的情況下交合。
青江高仰著脖子發出嬌媚喘息,他的頭就貼在對方激烈起伏的胸膛上,乍看之下像極了親密無間的戀人,但是燭台切光忠卻因為身高的差距看不見對方將眼眶滾出的淚全吞入嘴裡的樣子。
至少這麼做能得到溫飽。青江說服自己,將所有因性愛而擠出的淚水珍惜地嚥下。

笑面青江的選擇與眾不同,在所有人都各自選擇一種負面狀態為主食的情況下他默默地讓眼淚這樣東西成為自己下輩子的食糧,無人知曉。眼淚因痛苦或喜悅而生,他們被賦予的使命是消災解厄,當然只能在一片烏煙瘴氣裡尋找痛苦的根源,一路沿著走下去就能收獲數也數不清的淚。
可是他的心是肉做的,沒辦法承受太多苦痛,所以學聰明的他決定用自己的眼淚作為代替。既不想因悲傷落淚當然只能藉由肉體的折磨生成,於是他甘願成為被人壓在身下侵犯的器具,以痛楚與興奮的眼淚澆灌自己。
即使被誤以為依靠人類永無止境的色慾為食也無所謂,大有更多比之痛苦的事,他一點也不在乎。

這場性事在燭台切光忠發洩了兩次後結束,青江勉強撐起自己往浴室走去,也不理會身後的人幾次呼喚,他將自己淹沒在溫熱的水裡,感到筋疲力盡。
燭台切光忠套上內褲後立刻擔心地跟到浴室門口,在看見對方只是靜靜坐在水裡發呆時鬆了一口氣,接著他聽見門鎖開啟的金屬碰撞聲,錯愕的同時青江終於轉頭望著他,露出最嘲諷的笑。
「燭台切光忠君,將青江的恐懼作為糧食,你還感到滿意嗎?」石切丸提著一個保溫罐走了進來,若無其事的態度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好壞。
「我並不、」光忠慌亂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一點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你並不曉得青江之所以變得與你所知不同的理由,也一點都不想知道,只是想著依賴唯一認識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地盯著,使之產生恐懼,藉此收服。」石切丸歪著頭看他,「這不就是你捕食的其中一種手法嗎?」
光忠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心裡其實一直明白那些愛意的虛假,卻膽小地不願面對。如今被當面揭穿,還是在青江的男人面前,他的愚蠢與狼狽無所遁形。
「我……」他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聲音,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乾啞的不得了。
「道歉的話就免了,反正我吃到眼淚了。」青江抬起手揮了揮,示意對方可以滾了。
「眼淚……」光忠跟著複誦了一遍自己並不能完整了解的詞語,停頓了幾秒,才詫異地看向浴缸裡的人。
溫柔的以自己的淚水作為替代的人與以人的恐懼為食的他是多麼天差地別的存在,以及,自己是如何的一無所知,在這一刻他終於從出生以來、從加入幫派以來的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燭台切光忠垂著頭,沮喪不已地低聲說了一句「真的非常抱歉」之後快步離開了這間公寓。

「強人所難也該有個限度。」石切丸一面收拾客廳裡的混亂一面朝浴室抱怨。才剛睡著就立刻被電話吵醒,對方劈頭就是一句「立刻過來我家」,怎麼想都太過強人所難,而且還是在這種大清早。
「從隔壁過來需要多少時間嗎!」終於徹底放鬆下來,青江大著嗓子喊道,說話的同時將身體一沉,肩膀以下全埋進水裡,只留一顆頭在外面和鄰居抬槓。
「這邊可是好不容易可以睡覺了啊!」
回吼的同時將髒衣服全丟進洗衣機裡又設定好洗滌程序,石切丸赤腳走進浴室,將一隻黃色的橡膠小鴨放進水裡,青江朝水面吹氣,小鴨立刻搖搖晃晃,卻怎麼也不肯後退。
「魚片粥用保溫罐裝著放在桌上了,記得吃。」
「喔。」青江安靜地玩了小鴨一陣子,才又側頭看向語意一副要走人模樣的石切丸。「不是要睡覺?」
石切丸搔了下臉頰。「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哭的話要不要幫你把眼淚接起來。」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啊。」青江露出一點笑容,挪動了下身子,將臉輕輕靠上坐在浴缸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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