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にゃんちょぎ】Folklore

 



音樂的暫停和停止意義雖然不同,但都能繼續按下播放鍵。
我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長船長義坐在一間位於鬧區巷弄裡的酒吧內,他的青梅竹馬一文字南泉所屬的樂團正在舞台上演出。
他始終知道南泉在哪裡,但這是第一次來找對方,他就要回到鄉下了。
長義微微仰起頭望向在搖晃燈光下的南泉,這也是他們高中後第一次碰面,時間居然已經過了這麼久。
高中時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曖昧的時光,嚴格說起來,是直到那個年紀才開始曖昧,畢竟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小地方,小學開始誰不認識誰。
從小學一路到高中,學校變得越大、學生越多,也就離家離得更遠,直到大學分道揚鑣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大概是最後沒有在一起的緣故,各自生活後總有股莫可言喻的情緒讓人難以坦率相對,賀年卡和夏季問候還能安穩寄到當下的住址,電話或訊息從不曾來過。
距離他們大學畢業已經好幾年了,長義在一所中學擔任教師,南泉則在藝文領域發展。

舞台上的氣溫總是很高,部分源於投射下來的燈消耗了驚人的瓦數,另一部份的熱度則來自於人。南泉在上頭演奏吉他時會不自覺皺起眉瞇起眼,像要將那些多餘的溫度隔絕一樣,這天也是如此,他撥弄著G弦,卻有人闖進他狹窄而模糊的視線裡。
演出結束後他從員工專用門將長義帶到無人的後巷,時間尚早,店裡的節目還在往下走,音樂聲隔著門都能聽見,長義於是傾身附在他的耳邊說著:
「我要走了。」
什麼?
「我要回鄉下了。」長義又說。
明明他們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見面,南泉依然覺得「要走了」這幾個字是如此地刺耳,像要將眼前的人再次奪走一般。
他伸出手按在長義的上臂,接著向對方靠近,但是雙唇卻被幾根冷涼的指頭給擋住去路。
「我都要走了,就別這麼做了。」
長義直勾勾地看著他,南泉認得這個眼神,高中畢業那天他也是這樣望著自己,而自己故作瀟灑地道別之後就跨上單車向前進了,因為太捨不得,所以不敢回頭。
「……為什麼回去?」沉默地對望了幾秒後南泉終於問。
「國中有職缺,就申請調過去了。」
「你居然願意待在那種鄉下地方?」
「沒什麼不行的吧,再怎麼鄉下我們還不是這樣過來的。」
轉開視線後長義語氣冷淡地說著,他平靜的話語像一雙手,揉捏著南泉的心臟。
「那就這樣,我走了。」

非通勤時段的西行電車裡旅客來來去去,如今他已經是能若無其事搭著交通工具前往任何地方的年紀,明明中學時的自己一年裡搭電車的次數雙手就能數得出來。
看著剛進車廂幾名明顯是結伴出遊的學生,長義想起還是學生時的南泉與自己,那是搭上電車就算出遠門的年代,他們住的是森林、田地與住宅錯落的地區,平時去哪都靠雙腿或腳踏車,目的地再遠些就花點時間等久久一班的公車。
以都市人的角度來看或許這種鄉村生活顯得索然無味,長義最初到大城市裡念書時也是這麼想的,幾年過去,他已經明白,這總好過都市人下班後彷彿耗盡電力般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的模樣,何況鄉下新花樣雖少,能做的事倒是很多,縱使不那麼便利,為之多付出的努力也成為生活的一環,還和鄰居與環境息息相關。
在這種與自然為伍的成長環境裡他們的零用錢少得像某種社會體驗,沒有重大理由不會輕易到需要花大錢才能抵達的都會區。

「吶、昨天的報紙你看了沒?」南泉在長義前方的座位坐下,劈頭就是問句,語氣顯得興致勃勃。
「還沒,怎麼了?」
「市區有家新開幕的店夾了傳單在裡面,買一送一。」南泉晃了晃從口袋裡掏出的廣告單。
長義接過那張彩色的傳單簡單掃過幾眼,除了廣告文宣,最下面還畫了幾個格子,分別寫著漢堡買一送一、可樂買一送一等等的字樣。
「你就這麼餓嗎?漢堡都要吃兩份。」
「誰餓了,」南泉咂了下嘴,「問你去不去──優惠不得併用,你拿一張我拿一張剛好。」
「什麼啊,原來是有求於人。」長義的嘴角翹了起來,「真拿你沒辦法。」

那一週,寶貴的星期天就貢獻給嘴饞的一文字南泉了。
長義換上燙得整齊的淺色襯衫和七分褲,和穿著連帽短袖的南泉一早就到村子唯一的站牌等公車,假日沒有學生,他們幸運的只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就來到車站。
只有兩人負責的偏僻小站,來的車自然也十分老舊,車廂裡是讓乘客面面相覷的雙排式座椅,但終歸澆不熄燃起的興奮情緒。
抵達目的地時將近中午時分,正好適合用餐。或許對都市人而言這樣的速食店過於普通,他們滿懷期待而來的店並沒有出現料想中的人潮,也可能是城裡的人不看報紙,才讓漢堡、可樂和南泉多排一次隊換來的雙倍薯條輕易落入他們手裡。當然這些感嘆並不存在於彼時兩人的腦海裡,無論是長義或南泉,這一頓午餐真好吃才是他們的感想。
如果問現在的長義這些東西好不好吃,他不置可否,但問到當時那些罕有的進城吃飯的體驗,他會毫不猶豫地給出肯定的答案。之所以好吃,一方面是由於難以取得,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總得有個人陪,才能一起湊出買一送一的套餐。
他已經很久沒用過買一送一的優惠券了。

直到高三的最後一天,長義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望著的是南泉騎著車逐漸離去的背影。
如今事隔多年,這些日子以來他反覆想過這件事,從最初的痛苦,到漸漸能平靜地去揣摩那個相處多年的人的心思,現在只有偶爾會想起了。大概是距離足夠成熟,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找到答案了。也許當年第一次拿出優惠券的南泉就只想著和自己分享好事,所以他決定分享的最後一樣好東西,就是不被人束縛去到任何地方的自由吧?
真是笨啊,雖然我們出生在這樣的地方,身上又老是只有一點錢哪裡也不能去,但這片田野如此遼闊,森林像看不見盡頭一樣,放眼看去已經寬廣為一個世界,到底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下了依然破舊的公車,長義走在往自家延伸的泥土小徑上,想起南泉的笨拙,如今已經能夠坦率地笑了出來。
回憶昨晚南泉在舞台上演奏的神情,以前的他沒有這種壞習慣才對,那種彷彿溺水者的掙扎是成年人特有的模樣,決定離開都市的自己或許也是相同的表情。
他其實沒搞懂究竟自己是出於何種目的才在離開前去到那間酒吧,雖然見了面後多少有些難過,但經過一夜沉澱,現在只覺得終於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感覺能讓事情過去了。
「喂,你還要在那磨磨蹭蹭多久?」
在即將抵達家門前長義聽見遠處傳來這樣的問句,他錯愕地抬起頭,看見背著吉他的一文字南泉站在自家大門旁的樹下,腳邊還散落著他的背包和手提行李。
「你怎麼在這裡?」
「你都能回來教書了,我那些用電腦就能處理的工作沒道理不能回來做吧。」南泉措辭輕巧地帶過彷彿躲債般連夜趕回來的奔波。
不,還不能結束。
看著眼前與當年青澀少年已經判若兩人的南泉,長義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抬起頭看向天空。縱使這片山林與原野如何美麗,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故鄉。







為CWT55寫的現PARO短文,本來的架構是更長篇幅的,但想想覺得又冗又麻煩,就乾脆修改成現在這個樣子,不過寫到後面有點言小XD



BGM:

Taylor Swift - cardigan
Taylor Swift - exile
indigo la end - 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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