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り乱】二度と眠れない




那彷彿是相當久遠以前的事了,這座本丸始運作幾個月,刀口還不多,僅二十幾振,除了最早出現的幾把刀,審神者和誰都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距離感。

不過他們都曉得,自己多少是被放在心上的。

清晨,大俱利伽羅在第一手入室的其中一床棉被裡醒來,前一晚受的傷已經完全復原,按照往例判斷,大概在修復所需時間到達以前,審神者便為他們投入了加速的木札,因此一覺醒來,除了手入室唯一的功能、使傷處康復之外,需要確實靜養才能恢復的精神也都回來了。

早安。

從不遠處傳來輕聲問候。

大俱利轉動視線,朝聲音來源看去,亂藤四郎正背對著他坐在矮桌前梳理自己的頭髮。

這陣子他們都在笑面青江帶領的第二部隊內,昨晚出陣回來後便一起進了同一間手入室。不知何時醒來的亂先一步離開了對初秋而言算得上溫暖的被褥,在襦袢外搭了一塊青色的披肩,就這樣正坐在座墊上梳著頭髮。短刀的洞察力十分敏銳,即使並未回頭,依然在他清醒的瞬間立刻察覺,並給予了一點讓腦袋開機的時間,才吐出簡單的問候。

大俱利沒有回應,他沒有打算和任何人混熟,最多,也只到臉熟的程度。

朝陽穿過和紙的拉門灑落半間手入室,亂就沐浴在如此一片晨光中,那頭淺金的長髮微微散發著光芒。大俱利看著他的動作,心想對方大概醒來好一段時間了,畢竟亂的頭髮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服貼姿態垂落在他的背上,大俱利這時才曉得,原來亂藤四郎的髮尾是一道完美的弧線。

儘管如此,小巧的木梳仍不間斷地滑過每一束髮絲。

你打算梳到什麼時候?

這句措辭為說者額外添入不耐的話語引起了短刀的笑意,與平時不同,亂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就像大家閨秀那樣,既不惱人、甚至還顯得十分有魅力地笑了一陣。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看見,得隨時保持好看的樣子才行。亂這麼回應,接著放下手中的扁梳,轉過身面向他。

早安,大俱利伽羅先生。

亂微笑望著自己的神情隱隱帶著一股魄力,大俱利在感受到對方和燭台切光忠屬於同一類人的同時,不知該說是被迫使或情不自禁,終於回應了這句說了第二遍的話。

……早。



再度睜開眼時身上的傷處傳來程度不一的疼痛,這樣的情況在冬日裡最為常見,大俱利伽羅望著昏暗的天花板,猜想習慣深夜工作的審神者大概又在寒意的侵襲下昏睡在書桌前,在沒有額外使用加速木札的情況下前一天下午受的傷才會直到現在仍未完全復原。

冬季日出得晚,此時天色不比夏日清晨,陽光像是來自相當遙遠的地方,夜晚僅被驅散些許,靛色的天空讓一切籠罩在青紫色光中。

早安。

大俱利已經很久沒聽過這樣的問候,他朝擺放矮桌的方向看去,在這樣晦暗不明的時間裡,亂藤四郎又坐在一樣的地方梳著頭了,白色的襦袢並未加上保暖的織品,只有一盞昏黃小燈在散發微弱的熱度。如果不是對方的髮絲還有幾處尚未撫平,大俱利幾乎要被這彷彿就寢前的景象給迷失時間感。

自從前一年短暫共事過近兩個月後,他們的訓練方針便完全走往不同的方向,大俱利躍升戰力最為強大的成員之一,亂則長期負責中低難度的任務。審神者編隊向來注重平均能力,因此練度逐漸產生落差的兩人幾乎不會出現在同一個隊伍中。

然而不知是受到什麼原因驅使,近來審神者調整了安排部隊成員的方式,於是睽違一年,他們又再次隸屬於相同的部隊。

這次前往的地點對部分刀劍來說難度稍高,但之於大俱利和其他幾人而言已經能得心應手地處理,按理來說該是得以在有良好輔助下完成的任務。然而戰場是會隨時產生變化的,在先遣部隊踏破無數次的地方突然出現了檢非違使。且不說擊退,練度平均的部隊尚且能全身而退,此刻面對這群難纏敵軍的卻是經驗參差的隊伍。

最終他們狼狽地撤離了戰場,中傷與重傷的成員各有數名。

亂藤四郎正以極不協調的姿勢梳理頭髮,左手傷勢尚未痊癒的情形下他只能以單手動作,但光是右手實在難以將打結處梳開,顯然這就是為何大俱利醒來時依然看見一頭亂髮的緣由。

這一天大俱利依然沒有回應那句問候,他坐起身盯著清早就開始奮戰的背影一陣子,接著爬出棉被,移動幾步後在亂的身後坐下。

這是想對虛弱的人做什麼呢?

亂的語調顯得十分隨意,大概是已經被頭髮困擾過久,無神去維持平時的開朗。

大俱利伸出此時自己唯一能靈活使用的左手輕輕握住一小束金色的長髮,見亂完全反應不過來,只好開口催促對方要梳快梳。

他人之手終究不如自己的那樣能夠自在使用,在偶有幾個結需要用手解開的狀況下他們花了不少時間才終於將那頭金髮打理整齊,太陽在這期間已然升起,將亂的直順長髮照出耀眼光芒。

最初亂其實打算直接以指甲掐斷那些難解的結,沒想到大俱利在察覺他的意圖後立刻以手指掩住該處,接著相當不自量力地試圖使用單手解開。看著對方非慣用手笨拙的動作,亂十分不解地提問,明明把結弄斷省事不少,為什麼非解開不可?他原以為是不服輸、執拗的個性使然,然而大俱利理所當然地說著無關緊要的事實:這不是要留很久嗎?

雖然確實是這樣沒錯、雖然的確是比將結解開需要花的時間還要久上不知多少沒錯,亂藤四郎在這一刻還是忍不住覺得正對著自己的頭髮不斷努力的人實在笨的聰明。

伊達男真是可怕。



入春後的某天,大俱利伽羅離開了本丸,縱使他不在的時間僅短短數日,但所有刀劍男子都曉得,本丸一日可比外頭十天半個月,時空的誤差難說大俱利這一去到底歷經了多少日子。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又是一個在手入室清醒的早晨,相較冬季練度又提升不少的亂藤四郎在前一晚初次與修行歸來的大俱利伽羅共同執行了一項任務,雖然受的傷勢並不嚴重,考量回到本丸已是半夜時分,幾名傷員便各自在手入室睡了一晚。

亂藤四郎如以往那樣大清早就坐在矮桌前,只是此時他閒得發慌,便試著開口聊天。

大俱利正握著對他的手掌而言十分迷你的扁木梳理著面前不屬於自己的一頭長髮,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發出困惑的聲音。

修行啊,雖然不明顯,但感覺得出來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了,是碰到什麼好事嗎?

亂又問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可惜這裡沒有鏡子,他看不見大俱利現在是什麼表情,無事可做下只能把玩自己的髮飾。

沒什麼特別的。大俱利簡短回應。

他已經將手下的長髮打理整齊,淺金帶橘的頭髮再度呈現完美的圓弧。即使走出門後稍經活動就會散亂,每個早晨亂依然會將頭髮梳理至此才甘心出門,一毫不差,彷彿職人的堅持。看著定期修剪才有的整齊髮尾,大俱利忍不住以指尖輕輕撫過,覺得這個平時難以見到的弧線有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出發修行前曾被時之政府的狐狸告知過不能透露過多修行期間的見聞,他不確定這種模糊的說法可以與不可以的界線在哪,也無從得知觸犯了禁令後會遭遇什麼,只好在寫給審神者的信以外盡可能不提起相關的事。不過這種回應實在過於冷淡,也不夠識趣,因此他又補上一句:也不是只有去修行才能碰到好事。

語畢他伸長手取走亂捏在手裡的緞帶,在金色腦袋的右側紮了個低馬尾,紅色的緞帶被打成美麗的結,遠看就像有隻蝴蝶停在上頭。

亂因突如其來的話與動作愣了一下,他反覆品味那句話的深意,接著笑了起來。

大俱利的手已經完全離開他的頭髮,於是他很快地移動到對方身後,接著推著人在被自己坐得發熱的軟墊上坐下。

不出幾分鐘,大俱利伽羅也獲得了一個以粉色髮圈固定的低馬尾。



不用擔心,他會回到你身邊的。

就在大俱利伽羅與審神者目送修行者離開並難得說出寬慰之詞的幾日後,亂藤四郎身著一套華麗裝束回到了本丸。為體恤遠行歸來的人,審神者只會與他們簡單交談幾句便放人回房休息。通常完成修行的刀劍男子會在外表與談吐上都展現出一定程度的差異,因此即便是簡短的對話審神者依然能夠從中大致把握自己的刀在哪些層面有所轉變。然而與亂短暫交流過後的審神者這回卻以滿是困惑的表情目送對方離開,除了衣著的變化,他一時半刻實在看不出來這把短刀和出發修行前有什麼不同。

時間剛過四時不久,雖然夏季天亮得早,本丸裡還是一片靜謐。亂藤四郎到大浴場洗去一路塵土又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悄悄走進大俱利伽羅的寢室,房間的主人正安穩地睡著。

大俱利的睡姿相當規矩,雙腿打直正面朝上,這大概是他不為人所知最像優等生的時候,卻是亂再習慣不過的畫面。他沒有多做考慮,掀起涼被的一角,一下就鑽進被子裡在對方向左方敞開的手臂內側躺下,腦袋枕著結實的上臂就準備入睡。

這不是要起來整理頭髮的時間嗎?

在極其安靜的房裡,大俱利突然開口,音量不大,剛好彼此能聽見而已。

反正這裡只有你,也沒有別人了,沒關係啦。

這個答案令大俱利彎起嘴角,他轉過身,將左手橫過對方的腰輕輕摟住人,亂就這樣、在這開始有些暑氣的初夏清晨,不嫌熱地任人擁入懷裡。

說的也是,睡吧。






BGM:

キリンジ - エイリアンズ
椎名林檎 - 虚言症



試著挑戰不要使用對話框,不確定到底成不成功,但覺得好難……彷彿被冒號上下引號制約……寫到後面感覺有沒有引號的確蠻影響行文節奏的,可以當作一種風格或氛圍營造的手法,但通篇都不用就有點過頭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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